第16节(4 / 5)
“我只体会到卿赤诚待我之心。”
许莼并不怎么信,眼睛只看向谢翊:“九哥这还是在宽慰我。我知道九哥其实颇为简朴自律,不讲究这口舌之欲。”
谢翊轻轻笑了声:“人皆有私,怎会无偏好。我小时候,有一年生病发烧,嘴里什么都不想吃,当时服侍我的一位妈妈便花了些银钱让厨房做了鲥鱼豆腐汤来给我喝,我第一次喝,只觉得十分鲜美,很是喜欢,全都吃尽了,还和那位妈妈说,晚上还想喝。”
许莼想象着小谢翊,定然也玉雪可爱:“我是看九哥挺喜欢喝鱼汤的。”
谢翊摇头:“结果没到晚上,我母亲就带着那位妈妈到了我房里,命那妈妈跪着,数落她教唆我奢侈之罪。又与我说……我父亲从前如何简朴。这鲥鱼百姓获取极为不易,出水便死,从南方运到京城,耗费诸多人力。因着多刺,做起来也耗费人工,诸多人工人力,只为供应我一口汤,一旦形成份例,年年都要供应,此实为大罪,然后便当着我的面命人将那妈妈拉下去杖毙了。”
许莼震惊看向谢翊,谢翊看着他笑了下:“我当时也与你一般,十分愧疚,既后悔自己为着贪吃一口,害死了服侍自己的妈妈,又憎恨自己贪图口腹之欲,不恤民力,不知自律,之后整整一个月没有吃过一口肉。”
许莼震惊坐起道:“九哥,这不是你的错!”
谢翊微微一笑:“对,我后来才知道,那鲥鱼原本就是厨房采办预备供应给母亲的。母亲那边一直是有单独的厨房,想吃什么都有菜单子送上去给母亲勾选,厨子精心做来。莫要说鲥鱼,什么山珍海味但凡想到的都能供应。便是不应季的瓜果鲜菜,除了设冰窖贮藏以外,还有温泉庄子特特搭了大棚,里头再点上炭火,种了时鲜瓜果来供她食用,每岁数千万花费在这上头。”
许莼睁大眼睛,谢翊笑道:“她这般待我,无非是要控制我罢了。当然,用的道理也很是光明正大。直至今日,我每吃一口贵重难得些的食物,穿略微靡费人工一些的东西,便有罪恶感,觉得那是民脂民膏,不该享受。”
许莼不由自主伸手握住谢翊的手:“九哥!”他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在这上头被苛待过,他只隐隐知道九哥应当出身高贵不凡,权势倾天,却没想到九哥竟是如此被严苛管教,心中不由又怜又惜,只恨不得没有早日遇见谢翊。
谢翊低头看着许莼含笑道:“如此你心里好受些了吧?但凡要责备人,随便就能拣出大义凛然的大道理,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端地只看对方的目的,是真的为你好,还是有甚么别的目的。世上无完人,不必为着旁人苛求自己。”
他看许莼情绪平复了,这才道:“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来,把灯点亮些,别伤了眼。”
许莼连忙将几上的油灯抽开拨片,灯亮了起来,谢翊这才发现原来几上,墙上都有灯枝,对面许莼正跪在榻上去将墙上的灯架也一一点亮,双足又露在外边,小腿肌肤薄而透,脚踝血管清晰可见,充满着少年人的勃勃活力。头发胡乱披在肩上,一身袍子揉得稀皱,侧脸鼻头通红,眼皮尚且红肿,睫毛湿的,眼珠子被眼泪洗过,灯下看着亮而剔透。
谢翊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先将那卷轴打开,铺在几上。
许莼转头看到这画展开满纸青绿,宫阙上群鹤翔集,失声道:“是《瑞鹤图》?”
谢翊笑道:“对。”
许莼又惊又喜,低头下来仔细看了看,震撼道:“这……好像是徽宗真迹?不是说收在内宫珍藏了吗?”
谢翊道:“宫里时不时会举办义卖,将内库里的东西通过内务府义卖给各皇商买办,拍卖只记账,不收现银,各地皇商回到本地后,将所认的钱折成粮食存入各州县义仓,以供灾年之备,这是定例了。这画去岁就已卖了出来,主人正好与我有些交情。知道你喜禽鸟画,前些日子我就已与他要了来,本就备着要送你的,太忙了一直收着。可巧今日正好听方子兴说了,索性便带过来给你。”
许莼大为感动,心中知道能买到宫廷义卖之物的,定然不是一般人,九哥讨了这画,必然付出了大人情,且未必是之前要的,只怕是知道今日自己受了委屈,才巴巴地去拿了来深夜拿给自己。他低声道:“这样的真迹,宫里也舍得拿来义卖……”
谢翊轻描淡写道:“亡国之君的画,留着不祥,不若卖了还能活些饥民。晚上看画也看不清楚,你先收着吧,明日光线好了你再慢慢赏玩。我还有旁的东西要给你。”
说完却是从下边提了一个书箱来,给他道:“这几本书,你有空自己看看,若有什么不懂的,只来问我,这是禁书,不要让外人看到。”
许莼怔怔打开那箱子,看到里头几本书,都是半旧了,但书页平整,看书名分别是《藏书》、《史评》、《焚书》、《初潭集》等,里头批注甚多,看着字迹银钩铁画,超逸秀绝。
许莼注目于那字上,一边问道:“禁书?”
谢翊笑道:“是,这都是李卓吾先生的著述,我少年之时偶然读了,觉得很有益处,便将他的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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