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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冷白玉质的手,轻轻推开马车厢门。

簪缨未曾回头看一眼,反而加快脚步,裙裾飞扬,拉着顾细婵走出乐游苑,到得轺车边。

李景焕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隻劲瘦修长的手,自车厢探出,稳稳托住少女手臂,将她接了上去。

还真来了……王璨之低头看着脚边的那个深坑,心有余悸。

这玩意儿再多进一寸,他的脚背就被砸穿了!

他没什么形象地蹲身挖出那枚铜器,在满手泥土中眯眼分辨了一会,认出,那是拧在马槊(shuo)尾端的纂。

槊,马上兵器之王,其长过于矛,其劲胜于枪,一槊百斤,一槊百金,非贵族将帅不得用。

传说大司马在战马上掷槊,五十步外破敌十三甲,百步外仍可贯穿五甲,犹有余力。马上使兵械,两脚无依着,合力全在腰跨,百步穿甲,那是何等恐怖的腰力。

今日他稳坐车中,一枚小小弹丸,亦掼出三十丈,此绝非巧劲可致,无疑,源自于不容小觑的臂力。

这些事王璨之思忖片刻,便都分明,在场那些被五石散软蚀得提不起三斤铁的公子们却不懂,他们承平日久,方才连那东西的影儿都没看清,隻觉像是有一枚箭簇疾射王五郎脚下,魂惊气凛,不敢啧声。

乐游苑中无人敢言,大司马的亲卫却立在柳下,有如战场叫阵高声道:“何人动得,何人动不得,大司马好教太子知道!”

声落,车远,徒留一个面面相觑的游苑场。

什么什么意思?方才那暗器难不成伤到太子殿下了?

——此前铜纂去速太快,李景焕又不愿示弱于人,大多数人又离得远,是以多数人竟是不曾留意到。

只有近身伺候李景焕的李荐,看着殿下惨白的脸,快要吓得瘫了,慌手慌脚道:“殿下、殿下您伤哪了?”

“闭嘴。”

李景焕阴鸷地吐出一声,将疼得不敢动的手腕背在身后,水色赩红的两眼死死盯着轺车离去之处,冷音从牙关咬出,“放肆。”

……

乐游苑兵荒马乱,马车里云淡风轻。

簪缨一上车,便浑然放松下来。

卫觎今日仍穿那件帝释青的大带常服,广袖飘然,无熏香气,淡淡生铁气息弥漫车中。

他坐主榻,看着簪缨和细婵对坐在侧座,一个赛一个地乖巧,沉淡的眸子多了丝温和,问簪缨:“玩得可开心?”

“咦?”顾细婵马上接口,“世叔怎不问阿缨姊姊受没受委屈。”

卫觎不问。

一早便看出,这孩子倔强,不喜乞怜诉苦。

他像一隻护崽子的老鹰,不会拦着稚鸟飞出窝去扑腾翅膀,疼了摔了,他看在眼里,却不因心疼一一抹煞,只会按时把小崽儿叼回巢穴。看哪里伤了,再轻舐孺毛。

但簪缨毫无需要他人安抚的觉悟,眼中碎光点点,“挺好的。”

这是真心话,至少在太子和畲信出现前,她同一众才高致雅的女郎相处得十分融洽。这是她从小便期盼过的,与许多同龄的伙伴一同嬉游的场景。

尽管今日心境,已不同那时,今日身份,也被人探究打量,但大家待她尚且和善。

至于显阳宫的人过来之后,簪缨回想自己方才说的几句话,不曾堕了气势,唇角微翘——好像更开心了。

这期间,顾细婵已经嘴快地将乐游苑发生之事,长话短说告知了卫觎。卫觎听到簪缨问显阳宫讨要蚕宫一节,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直将小女娘看到有些心虚,他方收回视线,不提此事,低沉的嗓音漫淡:“傅则安此前来找你了

,明日,要去傅家祠堂?”

簪缨目光一定,点头:“要去。”

卫觎道:“他不该在此时此地找你,人多嘴杂,落人耳目又是一桩闲话。此子思虑不全,心性伪善,断了也好。”

簪缨听他轻淡一语,便给人落了棺定了论,轻嗯一声。

又听他随口道:“府上还有空屋没有,我住一晚,明日陪你同去。”

簪缨这下睁圆了眼眸。

她之前便想与小舅舅比邻而居的,至于陪不陪她上傅家倒不妨事,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怕,只不过……她不自觉向前倾了倾身,低声道:“小舅舅此前说,不与王谢为邻……”

卫觎低头瞅她一眼,“我是与你为邻。”

言讫阖眼,闭目养神。

簪缨迟钝地哦一声,顾细婵看看他们俩,自己乐呵呵地动手倒茶喝。

谁能想到,这卫世叔车上的茶壶里装的竟是甜果饮子,不温不凉,喝起来格外顺口。

结果簪缨下一句话,险些让她喷茶,簪缨问:“小舅舅,你可知檀棣是谁?”

“姊姊!”顾细婵拭着嘴角的茶渍夸张道:“你连檀老板是谁都不知道,方才就敢拉虎皮扯大旗呀!——那是三吴的首富啊,你从未听过吗!”

簪缨文静一笑,赧然道:“当时事有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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