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1 / 5)
一位护士从一屋子疲惫而浮肿的病人中间挤出来时,等候室里立刻恢复了嘈杂。她被病人家属团团围住,他们嚷着要一个説法,爲什麽跑了几个医院都不给做透析。有的喊着要见她领导,还有人拿手机拍她x牌上的工号说要投诉她。
陈斌在人群的外围张望,她的那双大眼睛几乎要沁出泪水来,她辩解说现在设备都有,但是护士大部分都支援去呼x1科和发热科了,实在没有人手了。便有人说既然有机器,我们自己来做就行,不需要你们护士。
“您要是腹膜透析可以自己做,但您是血ye透析,必须要有护士来c作的。”她努力镇定,但是声綫明显在颤抖。
“那护士在哪儿呢?我爸都快要si了!你帮我解决!立刻!”
”我们都是走了老远的路来的,你不给解决就不走了。“衆人附和道。
“我就是个小护士,您对我吼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在衆人的围攻下失了方寸,无助地哭起来。
陈斌本来也拿着手机要把这护士拍下来投诉,但见此场景,心里有了一种欺人太甚的内疚之感,於是默默地把手缩回去了。
他问母亲怎麽办。母亲说今天要是看不上就回去吧,你推我走了那麽多路太累了,我们明天早点来。她说这话时明显有气无力。原本昨日就该做这次透析,但是医院的肾内科ch0u调了三分之二的护士去别的科室,积压了好几天的病人把等候室塞得满满当当。他又带母亲去了其他几家医院,那里的肾内科乾脆全面关闭了。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人们纷纷避让开,陈斌才看见是一个老人在座位上ch0u搐,他的身t极难看地扭曲着,犹如一条被捞出水面的鱼。他身边的年轻人带着哭腔喊着”护士救救我爸“。陈斌心想,还好母亲的肾功能还不至於太差,否则拖着不做透析的话,就和这老人一样离si期不远了。谁知听见呼喊,竟真的从门里出来两个护士,把这老人扶进去治疗了。
他们消失在那扇淡蓝se的门後面,衆人駡声一片。原来医院只救快si的病人。陈斌奔波了一天又无所收获,只觉得头晕恶心,在母亲身边几乎瘫倒。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焦急地在各个病友qq群询问情况。但是并没有什麽好消息传来,只是不断地收到“某某医院肾内科全面关闭”的消息。有人说打了市长热綫,对面也只是一味搪塞。
每多一条消息,希望似乎便小了一分,他看着窗外低压的云层,武汉笼罩在这样的y沉里已经一周。他觉得天越来越低,路越走越窄。怪不得所有人都想考公务员当官,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平常日子尚且还有些许活下去的空间,真的出点事情,连自己的家人都照顾不了。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这时候却无法为母亲减轻一丝痛苦,他不由得悲从中来。这使他才想起包里还有降磷的药物,赶紧从双肩包里拿出那个小药瓶递给母亲。
母亲吃了药似乎还是不舒服,不时地撸起袖子和k管,查看自己水肿的情况。陈斌分明看到她的四肢如水萝卜一样肿胀,小臂上长期cha管形成的鼓包,透出青紫se的淤血,如同一只垂si的眼睛,从黑暗里盯着自己。
见此情形,他终於控制不住眼泪,便接口买面包跑了出去。在走廊里他用头抵着墙,用毛衣的袖子捂住自己的眼睛,jg瘦的身t从胃里发出阵阵颤抖。这是他前所未有的t验。父亲去世时他只有十几岁,还不懂得这种深痛的悲切,况且父亲在车祸中当场si亡,倒也没有了现在的无助之感。他原以爲自己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击倒,而当这痛苦真正来临时,他已然没有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只想把这种痛苦挨过去,让母亲活下去。
他坐着电梯下楼买面包时,电梯在七楼停下,却没人进来,似乎有人本想下楼又回转了心意。他只听到男人的叫駡和nv人的呼喊,像冷空气一样灌到电梯里。本来五官科的指示牌,被人改成了“呼x1科三区”,走廊里摩肩擦踵,早已没有了队伍的概念,所有的人只是挤在一起,探头探脑地向前张望。他们似乎被身後的某一gu力量压迫着,想拼命地向前逃离。後面的向前挤,前面的无路可走,又向後用力,就像暗流在人群里涌动。前排似乎有护士喊着别挤了先拿号,但是显然局面已经失控。门即将关上时,有一些病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眼光。他也意兴阑珊地看着他们。不同的病症,似乎在他们面前划出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银河。那对视的瞬间使他浑身发毛。他心想这些人果然是病了。
陈斌下到一楼时,有一群穿着白se防护服的人正源源不断地从大巴上进入医院,正在大厅里集结。他看到他们的x口写着”上海医疗队“。他心里渺茫的希望又燃起来。他拉住带头的人求他救救自己的母亲。那人说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来救治武汉的肺炎患者的。
“但我母亲是尿毒症,现在没有人做血透。”
“我是看传染病的医生,血透你找协和本院的护士帮你做就行了。”
“现在早就没人管尿毒症的病人了,全都调去处理肺炎病人……”那医生不等他説完,就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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