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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你的冒昧。”

“啊,不,不,”菲利普连忙推让,“我没画什么,只是给师傅打下手……”

“不必遮掩了。我知道那幅画主要是你的手笔,我不介意你们谁做了多少活,只要成品令人满意就够了。我要收藏的是自己的美,不是画师的名气。”

菲利普暗中舒了一口气,但愿公爵是真的不会追究师傅偷懒的事。

“希望您再原谅我一次,容我冒昧请问:您怎么知道那是我画的?”

他对于模仿师傅的风格有十分自信,而公爵显然没有花费精力研究过如何辨别画家笔迹。

“你不是说过吗,画里有画师的灵魂,”

公爵转过头,与他的小画匠目光相接。

“我在那幅画里看到了你。”

菲利普感到胸口一痛。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什么,直视那双蓝眼使他胸中悸动?

是感激吗?他应该报答公爵的慷慨和宽容,尽管他想不到除了卖力作画还有什么可做的,毕竟公爵的生活如此优渥,什么都不缺。

“殿下,看您近来心情不太好,是有什么烦恼吗?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公爵又揶揄他:“你连枪都不会拿,还想帮我解决烦恼?”

“这……如果是国家政事,我自然帮不上忙,但说出来总归舒畅一些,如果有人惹您不高兴,我也诅咒他,替您出气。”

公爵轻蔑地笑了,沉默片刻后,说了一个名字:

“波拿巴。”

“什么?”

“拿破仑·波拿巴。”公爵沉着脸说,“他已经得到了法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就此满足。”

果然是国事啊。菲利普自认为没有资格评论,只听着兰柯大公说下去。

“我们的选侯与法国历来亲近,我恐怕他会出卖巴伐利亚。”

“您的意思是……会有战争吗?”

他想起公爵说过的话:我们不去追随战争,战争也会找到我们。

“我希望不会,但决定权并不在我。”公爵踩过一丛野草,新发的花蕾变成他靴底的尸骸。

菲利普叹了口气,“我确实帮不上忙。您看,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画画,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古往今来,诗歌所赞颂的、油彩所描摹的英雄们,都是帝王、将领、斗士。会杀人才称得上“有用”,才能成为历史的主角;杀死他人所爱,才能为自己赢得爱。

……我们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兰柯大公这样美丽非凡的人物,就该在梦一样的城堡里,度过平静优雅的一生。菲利普猜想着公爵的命运,不由得感到忧虑和悲伤。他相信这是一个艺术匠人的本能,不忍见美丽的事物被摧毁。

如果公爵真如他自己所想,集男女之美于一身,是维纳斯与阿多尼斯合而为一,那么,他心中的阿多尼斯能否听从维纳斯的劝告、远离那致命的猎场?

“如果我为保卫领土而死,你会记住我吗?”公爵谈论死亡的口吻异常平静,目光投向远处。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忘记您。”菲利普如实说。

公爵哑然失笑,双颊染上愉快的绯红。

“……你怎么能用最无辜的表情说这种狡猾的话?”

菲利普不明白公爵的意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希望您被卷入战争……”

这时公爵好像听见了什么,比个噤声的手势,另一手拔出枪来。

“……殿下?”菲利普小心放低了声音。

公爵握着枪向他走近,眼中有明亮的杀意。菲利普感到一时的迷惑,这个绝美的半神在向他靠近,像要拥抱他,又像要杀死他。

“殿下……”

“嘘……”公爵的手指按在他唇上,“别动。”

下一秒,那支精美的双管手枪搭上菲利普肩头。枪声震痛他的左耳,子弹出膛的热度烧过他肩头,仿佛也点燃了他的血液。

透过未散的耳鸣,他隐约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草地上。

他回头去看,那是一匹灰白的牡鹿,倒在初春新绿的草地上。

“是猎物!”菲利普欣喜地转回身来,“是您打中的,对吗?您的枪法真是……”

他没能说完话,一个带着火药味的吻封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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